爸爸尿毒指数偏高,需要装一条洗肾的管子,没想到手术失败,陷入昏迷。我搭上返乡的飞机,赶到加护病房,轻轻叫了声「爸爸」,他瞠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。一种即将面对死亡的哀伤,使得一向和爸爸疏离的我,脆弱的放声大哭:「爸爸,我不要你这样离开我!」
爸爸的心顿时被触动似的,眼泪突然从往上吊的双眼里夺眶而出,插着管子的喉咙开始咕哝咕哝的上下移动,彷彿用他整个生命向我吶喊:「阿文,爸爸听到了。」
「爸爸,我感觉你在讲话!」我又哭又笑的紧紧搂住他。他彷彿也使劲全身的力气,紧紧抓着我的手。从小爸爸对我管教严格,我们很少说话;却在生死别离之际,第一次感觉和爸爸如此亲近,觉得对爸爸有说不尽的话。
我好怕,怕这一切来得太迟,却又希望生命奇蹟能出现,于是掏出所有力量,想唤醒爸爸。
我开始录製录音带,述说爸爸这一生美好的记忆,姊姊弹奏爸爸最爱听的歌曲,孙子们咿咿呀呀唱着儿歌,连不知爸爸真正病情的妈妈都参与录音:「财仔,赶快好起来,我在家里等你回来。不要担心,囝仔都说你不要紧。」
我在加护病房一遍又一遍的播放,希望家人的支持能够化为力量,支撑爸爸勇敢活下去。但爸爸一天比一天虚弱,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,到后来眼睛竟失明,无法吃,无法说话,无法自行呼吸,好几次身体不自主的抽搐,痛不欲生想自行拔掉管子。
死亡的阴霾,紧紧笼罩着爸爸,我若不愿正视,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承受死神的折磨,心痛如绞。「爸爸快走了,他需要的是坦然的放下,而不是美丽的谎言。」几番挣扎,我决定摊开自己对爸爸说实话。虽然医师护士判定爸爸已经意识不清,我却认为他一定听得见我说的话。因为,我相信生命,相信自己的直觉,相信真挚的亲情,一定可以穿透一切产生巨大的能量。
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少力气,才迸出心里真正想说的话:「爸爸,从小我就迷糊叛逆,除了符合你的期待考上老师,几乎没什么事达到你的要求。我好想跟你说,儘管我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女儿,但在我的心里,还是很爱你。」爸爸躺在病床无法言语,却睁着失明的眼睛突然泪流满面,横隔在我和爸爸之间几十年来的高墙忽然在这一瞬间融化了,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爸爸怀里,久久无法再说一句话,却突然打开心里某条通道,看到严肃静默的爸爸,用眼中的泪水娓娓道出他从未说出口的感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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